东莞私人心理医生,东莞私人心理医生怎么收费标准?

我失忆了,记得所有人,却唯独忘了他。

家人说,他是我的竹马,陪了我21年;朋友说,我爱惨了他,甚至可以为他去死。

据说我失忆就是因为他,可这些,我统统都不记得了……

我坐在病床上,看他清隽的脸庞上那泛着红痕的巴掌印,看他被父母亲戚连打带骂地推出去,直到他满脸不耐地出了病房后瞬间松了口气的样子。

我没有朋友说的难受,甚至有一些好笑和茫然,还有一丝陌生。

我想我现在的表情大概是出乎他的意料的,不然他抬眼看我那一瞬间脸上怎么会闪过一丝诧然?

在那之后,直到我出院前都没再见过他,家人朋友也小心不在我面前提起,深怕坐在病床上的我情绪失控冲出去找他。

可我忘记他了呀。

每次我这样说,他们都只是笑着摸我的头,没说信不信。

好吧,他们不信,我撇撇嘴,拿起颗葡萄塞进室友的嘴里。

出院时,医院停了辆车,那辆车让父母脸色难看,却碍于在医院门口没有发作。

我好奇地看过去,只见醒来后只见了一面的男人,被一对中年夫妻夹在中间,捧着一束花满脸不耐地走向我。

突然眼前一黑,我最好的朋友兼室友捂住了我的眼。

唉。

桃桃,我失忆了呀。

“囝囝,没事就好没事就好。”这是傅姨,他的妈妈。他们家和我家做了几十年邻居。

我缓慢地眨了眨眼,看着面前风韵犹存的温柔女人眼角那一抹泪,从兜里掏了张纸巾递上。

“傅姨,我没事啦。”从小到大,他们夫妻俩拿我当女儿疼,怎么会忘了他们呢?

我看向站在不远处和那个男人站一块的傅叔,撒娇道:“傅叔站那么远干嘛?”

面容严肃的傅叔眼底柔和了很多,跟着走了过来摸了摸我的头。

“没事就好。”

他转身瞪了一眼那个男人——傅明朗,我传闻中的竹马。

傅明朗满脸不耐,步调僵硬走过来,几乎是把花塞进我怀里,干巴巴说了句:“对不起。”

父母和桃桃站在我旁边,脸色铁青,却没发作。

我抬头看他,却是缓缓打了个喷嚏。我把花递给桃桃,淡淡道:“不好意思,我花粉过敏。”

他脸色一僵,眼里都是怀疑。

“你以前明明很喜欢花。”

“啊?有吗?”我疑惑问,却不想在这种问题上纠结,毕竟哪怕是对我有一点点亲近的人,也很容易发现这种事不是吗?

我看向他那张仿佛每个毛孔都在散发着不耐烦的脸,说:“不过还是谢谢你的花,对不起就不必了,你没做错什么不是吗?”

我笑了笑,脸色平静又淡然。

身边父母气息一乱,桃桃却眼睛一亮。

司机把车停在我们面前,父母上了车,桃桃陪在我身边。

我没管像木桩子杵在我面前的他,只是抬脚,然后擦肩而过。

我站在车前,转身笑道:“傅姨,要不要上我家吃饭呀?”语气一如往常,字字句句都没变。

女人撇了眼儿子,搂着丈夫上了车,笑眯眯说:“好呀,听说囝囝家新来的厨师不错。”

傅明朗杵在原地没动,我也没管,轻描淡写地拉上了车门,“走吧。”

车辆发动的瞬间,傅明朗像是回神了般,我们在后视镜中对视,窥见了对方眼底的复杂。

却在车辆疾驰中失去了对方的踪迹。

傅明朗紧盯着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车辆,嘴角动了动,嗤笑出声。

“啧,忘了我?”

“……我不信。”

2

车辆平稳行驶在马路上,旁边桃桃小心觑着我的脸色,我若无其事地瞥了她一眼,笑问:“怎么啦?小甜桃也有烦恼了?”

如果说傅明朗是我的竹马,那桃桃就是我的青梅。在这世界上,除了父母,只有这个人最了解、最在乎我。

闻言,桃桃尴尬地轻咳一声,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。

我扑上去揉了揉她焦糖色的卷发,笑道:“我都说我失忆了,你们怎么都不信呢?”

她是个很开朗的姑娘,没有什么烦恼在她这能留到第二天,这人向来奉行有仇当场就报。

只是现在,我的小甜桃眼底也有一层厚重的乌青了。

我摸了摸她眼底的黑眼圈,心酸得想哭,只有我让她顾虑万分。

桃桃没说话,只是用她纤细的手臂接住了扑过去的我。

瞧,这就是我的青梅,明明不久前的我们还大吵一架,现在也能毫无芥蒂的抱在一起。

在我家的那一顿饭算是宾主尽欢,我爸喝醉了酒攀在傅叔肩上嗷嗷哭,一遍遍喊他,“囝囝,囝囝。”

傅叔脸色微红,一脸无奈和嫌弃把他往后推。

我妈和傅姨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了,还拿着手机录像,我爸光荣地她俩的收藏夹里再添一笔囧迹。

据说,她们有几百多个G的录像,都是她们认识这些年里攒下来的。

至于我和桃桃,自然得提早退场,毕竟这种长辈之间的囧像,我们还是装作没看到为好。

我和桃桃洗漱完躺在一张床上,打开卧室的天窗,夜风徐徐,今夜无星,但有月。

我望着月亮那团蕴出来的微光,昏昏欲睡。

旁边桃桃靠着我,明明睡熟了却还紧扣着我的手。

我知道这是因为什么,所以没挣脱,只是默默闭上眼,一同陷入了沉睡。

3

第二天醒来,桃桃早就起床了,浴室传来一阵阵响动,我直挺挺躺在床上愣愣盯着熟悉的天花板。

放在床沿苍白的双手青筋毕露,像用尽力气在起床,却还是像粘板上的鱼一样,任人宰割。

不行,我急出了眼泪。额角也冒出细密的冷汗,再这样下去桃桃会担心的。

我听着渐渐从浴室传来的脚步声,努力把身体里快要溢出的颓丧压在心底,拼尽全力把自己从床上扯了起来。

然后向已经快要走到床边的桃桃露出一抹苍白的笑,“桃桃,你起好早呀。”

几步外的桃桃笑容明媚,没再走进,转身拿起桌上的热牛奶浅抿了一口才若无其事道:“嗯呐,囝囝快去洗漱吧,今天早餐丰富哦。”

明明语调轻快,我却无端从里面窥探到一丝哭腔。

我走近,像是小时候一样,扒拉和我闹脾气的她。

“桃桃,我失忆了的。”我低着头,像是犯了错的孩子。

桃桃只是转身揉了揉我的头,把我推向浴室。

“快去洗漱吧,然后下去吃早餐。”

浴室里,我望着那个脸色苍白的自己,勉强地笑了笑。

镜子里的我,好像还是我,又好像不是我了……

白南南,你是不是有病啊。

我掬了把水扑脸,紧扣牙杯机械地刷牙,抑制住自己用力过猛造成牙龈出血的惨状。

不能再让他们担心了。

等刷完牙,我的手微颤指尖泛白,却还是着冲镜子里苍白的自己,挑衅一笑。

你看,我第一次战胜你。接下来,我还会一步步成为曾经的我。

4

餐桌上,桃桃像以前一样殷勤地告诉我这个好吃,那个好吃。

她给我夹蟹黄包,我就给她夹灌汤包

父母笑容宠溺地看着我俩。

吃完早饭,我坐在沙发上状似无意问父母,“爸妈,你们去年不是给我找了个心理医生吗?”

闻言,父母和桃桃像是雕塑一样,机械转头。我好像听到了他们脖子“咔吧咔吧”的声音。

“对、对啊。”爸爸干巴巴道,生怕刺激到我。然后我就会像以前一样对着他们嘶吼着,我没病!

“把联系方式给我吧。”我捧着马克杯,浅抿一口被加奶加糖的咖啡,享受地眯了眯眼。

“啊!好好好。”爸爸激动地想冲过来抱我,却怕刺激到我,只能在原地猛点头。

我看他一眼,又看了一眼。

然后起身,像是乳燕回巢一样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。

妈妈缓缓靠过来,爸爸双手颤抖拥住我和妈,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孩。

5

桃桃回学校了,父母也有各自工作要忙。

一个上午的时间,我的身边又重归寂静,虽然知道不应该,但这份寂静让我感到安心和一份难得的清静。

毕竟哪个成年人都不想像易碎的瓷娃娃一样,被人关在玻璃橱里护养。

我懒懒地倚在花园躺椅内,任由热烈而又温暖的太阳透过树叶形成光斑倾泻而下,滋养我因缺血后冰冷又苍白的指尖。

正当我惬意的眯起眼睛享受时,一道手机铃声响起。

“喂?哪位?”我懒懒开口。

电话那边的李南秋愣了愣,却勾了勾唇,看来小孩心情不错?

“白小姐,你好。我是你的心理医生,李南秋。”

一道磁性却透着儒雅的嗓音在耳边响起,我这才惊醒,刚刚接电话的态度太过随意了!

随意到甚至有些失礼。

我登时正襟危坐,尴尬地轻咳一声。这种尴尬却冲淡了些心理医生四个字带给我的抗拒。

我干巴巴回:“您好。”

我注意到电话那边的人轻笑一声,“那白小姐下午四点可有时间赏脸?”李南秋单手插兜站在私人诊所的落地窗前,往日冷冽的眼角现在却带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温柔。

听到电话对面传来肯定的答复,李南秋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,手指却并不慢地发去一道微信好友申请。

“叮咚。”一道好友申请发来,我抿抿唇,还是点了同意。

“那么白小姐,往后不短的一段时间内,请多指教。”李南秋手指轻点,把诊所位置发了过去。

我总算找回了作为一位富家子女的从容,礼貌性回了句,“麻烦了,李医生。”

……

下午四点,陪了我们家十几年的老司机——王叔载着我到了李医生的私人诊所。

只是这诊所的环境也太好了吧,我站在这像是私人别墅一样的诊所前,掏出手机反复确认了几遍,才迟疑上前按响门铃。

几乎是铃响的瞬间,大门便传来咔嚓一声,身穿白大褂的李医生站在门口捧着一捧和他格格不入的向日葵,笑容儒雅如玉。

还是那种几乎趋向于成熟的,完全看不出一点美感甚至有点丑的向日葵,它们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——能吃和没花粉?

我怔在原地,盯着李南秋那张俊雅如玉的脸,他长得好像有一点眼熟?

李南秋捧着硕大的向日葵走上前,温柔道了句:“欢迎。”

语气轻柔到他那些对手都可以做噩梦的地步。

我自然是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样的,只是觉得他眼熟。面对这么温柔的医生,我只能接下那捧向日葵,笑着说了声“谢谢”。

然后我就被他带到了诊所的二层,再说一遍,这诊所一点都不像诊所,反而像极了私人别墅。

爸妈给我找的私人心理医生真的靠谱吗?

6

临近傍晚,室内没开灯,却半点不显昏暗和压抑。

今天夕阳主打火烧云,大片极艳的云朵堆叠在天边,遮住了太阳散发的温度却没遮住天光。

那一抹被云朵遮挡的天光透过落地窗投进室内,不热烈但也足够温暖明亮。

我抿着唇靠在舒适柔软的沙发上,腿上放着李南秋送的向日葵,视线越过他望向那鲜艳的火烧云发呆。

我想我看起来太过随性了,但或许是那些火烧云看起来足够温暖,又或者是对方那一双眼睛盈满的纵容。

这助长了我随意的气焰,甚至在我最不喜欢的心理医生面前,放松我那挺直的脊背。

我倚在沙发上,耳边是李南秋温柔的询问声,这大概是每个心理治疗必经的过程?

但我不太配合地一言不发,来这里只是为了让父母安心,天天来打打卡也就罢了。我怎么可能会和一个陌生医生交心呢?

况且就算没有医生,我也能好起来,靠我自己。

只是不理人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,我心虚地瞥了一眼对面的李南秋。

然后对上了一双始终温柔且认真的眼睛,好吧……更加心虚了。

我悄然挪了挪屁股,正对上李南秋那双眼,准备好好听听我这位心理医生的问话。

然后这位李医生却像是没话问了,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,轻轻合上手里的病历本。

病历本只是发出“啪”一声轻响,我却立马背打直,正襟危坐。像是课上被老师抓到玩手机的学生一样心虚。

奇怪,这该死的条件反射怎么那么熟悉?

“白小姐想喝什么?”他仿佛被我的反应愉悦到了,询问的声音里都含着浅淡的笑意。

我下意识乖乖回了句:“咖啡。”

我满眼不敢置信坐在那里,偷摸瞄着那位认真磨咖啡的李医生。

糟,这人咋越看越熟悉!

我望着他那精致却熟悉的侧脸,明明埋在记忆深处那张脸呼之欲出,却愣是匹配不上。

我急得咬了咬唇,眼睁睁看着对方端好咖啡一步步走过来,那张脸离我越来越近,然后我看见了他左眼尾处有一颗小红痣。

小巧却鲜艳的小红痣。

我愣了愣,在他离我半步远时跨了过去,手指很没礼貌地点了点那颗痣。

当温凉的手指触碰上温热的皮肤,指尖还有一抹凸起时,我如梦初醒。

啊啊啊啊啊啊!白南南你在干什么啊?耍流氓吗?

我大退一步,热意从脖子直冲头顶,我感觉我要冒烟了!

尤其是看见被我耍流氓的医生浑身一抖时,我恨不得拔腿就跑,破门而出!

但是不行呜呜呜,我心里的小人苦巴巴哭成一团,嘴上却只敢干巴巴道歉。

“对不起,南哥。”是的,我想起来这人谁了呜呜呜。

那被我摸红痣一抖的反应,像是被摁住了后颈的猫。

还有我那熟悉的条件反射,这不就是小时候主宰了我两年的漂亮恶魔吗?

我小时候可皮了,不管是骂还是吼都没用,只有他李南秋小脸一板嘴角一撇,我立马乖乖坐好;他一哄我我立马止哭。

他凶但美啊。我不像别的小孩怕他,还天天学电视剧说要娶他为妻。

之后李南秋在我五岁那年出国了,失去了漂亮哥哥那天我哭得稀里哗啦。

然而小孩子的记忆力本来就不强嘛,翻过年我就把他忘了。

至于那颗红痣,是我某一天把他第二天要交的作业弄湿了,他真生气发火了。

我被骂哭了,哭得稀里哗啦,觉得世界上就没有比我更惨的小孩了,被老婆这么骂。

我哭得直打嗝还固执捧着李南秋的脸,一遍遍嚎:“对不起对不起。”和“我说对不起你说没关系。”

他也任由我哭,嘴角下撇抿着唇不吭声。

然后我就无意间摁住了那颗红痣,他当时猛地一抖眼角泌出一滴泪。

当时我就吓傻了,我长那么大都没见过他的眼泪。手上却在无意识使劲摁,他耳朵爆红推开我就跑,动作极大力道却轻。

虽然最后我还是得到了他的原谅,但我却记住了那颗红痣。

我真哭得激烈谁都哄不好的时候,他就用那颗红痣哄我。

他一抖,我就笑。哪怕当时还挂着豆大的眼泪。

7

被耍流氓的当事人倒没什么表示,只是挑了挑眉,轻轻放下手里的咖啡后把人摁回专属于她的沙发。

我低着头努力想要端坐在沙发上,奈何沙发太软我坐不住。

李南秋俯视那个透着心虚的发旋,熟悉的场景就像是横亘在他们中间分别的18年不存在。

可是有些东西还是变了,他眼底闪过一丝怅然,伸手拍了拍小姑娘的头,调笑道:“怎么这么久不见,我们的白大小姐学会道歉了?”

闻言,我顿时不服气了,这是什么话,说得好像我白南南没礼貌似的。

我鼓了鼓脸,哼地一声,“不告而别的人好意思说我?”我撇他,努力想装出无所谓的样子,眼里却含了一泡泪。

然后这人果然一如既往的恶劣!

他居然戳我脸!戳得我眼泪都掉下来了!

我狼狈地想接过他手里的纸,却听他长叹一声,捏着纸巾温柔地帮我擦泪。

温暖的指尖时隔十八年落在了脸上,我愣愣喊了句,“南哥。”像是被人欺负却找不到人帮忙的小孩。

他却只是一言不发帮我擦干净泪水,递上了那杯温热的三分糖三分奶的咖啡。

我捧着咖啡不知所措地喝,他却只是坐在对面温柔地注视着我,没有责备和询问。

他只是坐在那里,我说什么他都会认真地应,没有一丝不耐烦。

夕阳西下,天空逐渐染上了昏暗的颜色,为温暖又洋溢着咖啡味的室内徒增一丝压抑。

我慢慢捏紧了杯柄,手指发白。

他察觉到了,伸手把旁边暖光的台灯打开,像是重新把温暖迎回送到我面前。

咖啡喝完了,我也该走了。

我抬眼望他,张口却欲言欲止,最终却什么都没说。

只是抿着唇和他道别,任他把我送到门口。

上车前我又回头看他,那个人立在暖光灯下的身影动了动,大步朝我走来。

然后,满是克制和礼貌抱住了我,在我耳边说了句,“囝囝,你得找回你自己。”

他叹了口气,又迅速放手拉开距离。

我勾起一抹苦笑,仰视着他,问:“可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了?”我感觉自己像是在海上漂泊无依的小船,失去了灯塔而漫无目的。

在昏暗的夜色下,在他面前,我褪下了为亲友伪装的坚强,全然不见下午自我宣言的信誓旦旦。

他像小时候哄我时揉了揉我的头,和我对视的眼中满是信任和笃定。

“白南南是侠女,要做天不怕地不怕的侠女!”我记得的,这是我的原话。

我唯恐眼底的泪掉落,慌忙上了车。怎么能在他面前哭两回呢?肯定会被他叫小哭包的!

我捏紧了手里的包,心里厚厚的云雾像是被拨开了一层。

包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,我拿起一看。

李医生:后天就要回学校?

我盯着李医生这个备注,心底满满的不得劲,手速飞快把备注改成了李大魔头后才回了个“嗯。”

李大魔头:我相信白大侠女。

我还没想好怎么回他,他又发来一句,“改我备注了?”

我:你在我车上装摄像头了?

李大魔头:改成“南哥”。他居然还配了个凝视的表情包。

我:我不。礼尚往来配了个“你能拿我怎样?”的表情包。

然后,我手速却飞快换给他换备注。别问,问就是——屈服了。

南哥:到家了说一声。

我:嗯。

聊天到这就没了,我放下手机盯着窗外出神,车窗外霓虹灯晕车一片片绚烂凌乱的光斑,就像我心中五味杂陈。

车速很快,很快霓虹灯消失不见,车辆驶入一片黑暗。

这代表着车辆驶入了郊区别墅区,我把手机放入包内,车停稳后下车步入家门。

爸妈正襟危坐在餐桌上,桌上是已经做好还散发着热气的饭菜。

我怔了怔,勾起一抹无奈的笑说:“爸妈,不用等我的。”

爸妈也笑着说:“怎么能不等我们的囝囝呢?”

我洗完手坐上餐桌,撒娇道:“好嘛,吃饭吃饭。”

餐桌上一时只有碗勺碰撞声,爸妈不停给我夹菜然后欲言又止。

我无奈笑了笑,照单全收后主动挑起话题,“我后天就回学校啦。”

爸哈哈了两声,干巴巴问:“看来今天挺好的哈?”

我捧着碗笑眯眯点了点头,温暖的汤通过喉咙流入胃部,却像是暖了心口。

晚饭结束已经快九点了,我就回了房间。

房间内装了摄像头,我知道却也不像之前那样要死要活地在意,只是淡淡撇了一眼就拿起睡衣去了浴室。

我知道,他们只是担心我像上次一样悄无声息就想离他们而去。

浴室门没反锁,洗澡时间控制在半个小时内。卡在监控器后的父母着急前,我走出了浴室。

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吹干了头发后,我望着夜色出神,身旁是一堆散落的美术用品。

我摸着熟悉的画纸,捧着一本巨大的画册细细地看。我拿了十五年的画笔,从八岁到二十三岁。

怎么为了一个傅明朗,亲友和这些都可以舍去呢?

我一页一页地翻着画册,画风从稚嫩到成熟,却相反地见证了我从清醒步入荒唐。

画册逐渐到底,最后一页的时间是一年前。

我缓缓吐了口气,窗外浓郁的夜色像是要扑上来把我吞没。

呼吸不畅的感觉涌了上来,我想逃,可是那些负面的情绪像是要把我困死在这里。

我用尽全身力气克制住蜷缩成一团的动作,不行啊白南南,摄像头还亮着。

我像是困在一团黑暗里,突然放在腿边的手机连同我的皮肉颤动了一下,突兀却又及时把我从黑暗中惊醒,我抖着手指按亮屏幕。

南哥:晚安,白大侠女。

我紧紧环抱住那本画册,突然间热泪盈眶。

傅明朗到底是凭什么让我这么难过啊?

我把头埋入双膝呜咽,此刻的我清醒却又狼狈。

手机却在不停振动,一个今天才存入的号码不断跳动着。

我抬头接了电话却不敢出声,怕喉咙里的哽咽不小心溢出。殊不知,不稳的呼吸声已经暴露了一切。

电话那头的李南秋依旧不带一丝责备地问:“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呀白大侠女。”

声线温柔似水,一点都不像他。

我只用微信回他:刚刚在忙。

另一头,李南秋点着屏幕那几个冷冰冰的文字,眼底暗沉地按了按心口,平稳着心跳。

他面色冷沉,语气却一点没变道:“嗯,那囝囝要早点睡,明天还来吗?”

我:来的。

“好,囝囝。晚安。”语气温柔得像是能掐出水来,我却硬生生打了个寒颤,心底那些阴暗的情绪立马被这个寒颤打断,再也凝聚不起来了。

然后我就不自觉开口回了句,“晚安。”

声线喑哑加上不敢出声=刚刚在哭。李南秋立马得出这个结论却没说什么,只是掐断了电话。握着手机的手却缩紧到青筋毕露,盯着落地窗外夜色的眼眸凌冽得可怕。

傅明朗,你凭什么让她这么难过?

夜色深沉,室内却一片明亮。我躺在床上抱住那本画册蜷缩成一团紧闭着眼。意识渐渐朦胧,然后陷入梦境。

不同以往的是——梦里不再是大片的黑暗向我涌来,而是那里有一本普通却承载着我十几年成长的画册静静悬在黑暗中,散发出盈盈光芒,虽微小却明亮。

8

第二日醒来,天光已大亮。一道道初阳散落进室内,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,只觉得很久没有过的轻松回归。

我满身惬意地迎着初阳伸了个懒腰,慢悠悠刷牙洗脸换衣服下楼。

等我到楼下,爸爸已经在餐桌上捧着报纸看得认真,妈妈悠闲刷时尚早报。

我乐颠颠凑过去一人亲了一口,撒娇道:“爸妈,囝囝好爱你们呀~”

爸爸眼睛都笑眯了,“哟,我们的囝囝成娇娇了?”他边起身给我拉椅子,边笑着说:“快坐下吃,等下要不要和爸去公司?”

他眼里的期待都快溢出来了,妈虽然没问,但那眼神一直在往这边飘。

但没办法,我装作无奈地叹气,耍宝道:“爸妈,你们已经是大孩子了,不用囝囝陪了。”我耸了耸肩,“今日本侠女有约哦。”

咋一听这自称,爸妈都愣了一下,大概是我这几年装淑女装惯了,现在把他们整不会了。

但爸很快就反应过来了,问了句:“南秋?”

我啃着小笼包,点了点头。

妈妈“噗”地一声笑了出来,“看来老白你还是比不上南秋那小子呀?”

爸郁闷地鼓了鼓脸颊,直接凑到了妈怀里撒娇:“哼,只有那小子能让囝囝听话,我早就习惯了。”

虽然说习惯了,但那气闷的样子让妈忍不住安慰道:“没事,你在我这比得上任何人。”

他居然还蹭了蹭?没眼看没眼看,我三下五除二解决完了早餐,决定不吃这对老夫老妻的狗粮。

“蹬蹬蹬”就跑上了楼,边跑还边喊,“秦姨秦姨,帮我拿几个大箱子过来。”

我一股脑钻进属于我的衣橱间,这里一排排的衣服排列整齐,但都不是真心喜欢的款式,只是为了迎合某个人的喜好罢了。

现在的我看到这些甚至不觉得厌烦,只知道不适合我的也没必要留着罢了。

衣服是这样,人一样。

我一件一件挑出来,很多都是最新的款式,我穿都没穿过那种。

秦姨是秦叔的妻子,她年纪大了,经不起这样的折腾,叫了几个女仆上来陪我一起收拾,我一件一件整齐叠好,分门别类放好,然后把它们压进箱子,像是尘封我过去几年的青春。

从太阳初升到艳阳高照,一整个衣橱间被收拾一空。

我点了点那些大箱子,和那几个陪我收拾的女孩说:“这些就交给你们了,没穿过的你们看得上就留,看不上的也随你们处理?”

这些女孩大多是爸妈他们资助读书的学生,来家里当女仆也全当是勤工俭学。

闻言,她们连连点头。

见状,我也就没在管,拿起一条几年前的红裙子就回了房间。

洗完澡后日头高照,已经是午饭的点了,我换上那条红裙,站在镜子前。

镜子里的女孩肤色雪白,眉眼却艳丽大气,红裙虽然是几年前的款式却丝毫不显落俗,更衬得女孩明眸皓齿,明媚不可方物。

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,一时恍惚,看到苍白的唇色后更是不满意地戳了戳,转身拿起身后桌上新送来的口红,挑挑拣拣找出一只被压在底下的正红色点了点唇。

完美!

在看到那些放在顶层的淡色口红,我厌烦地把放着口红的小箱子抱起回了衣橱间。

那些女孩子还在里面试衣服,我礼貌地敲了敲门。

门内传来一阵慌乱的响动,我忙安抚:“不急不急,你们慢慢来。”

但门还是很快就开了,我无奈地看向那个换上新裙子的女孩脸上的红晕,把小箱子递了过去,“你们处理?”

她很腼腆笑了笑,点了点头。

换上了高跟鞋的我比她高了一个头,我看她眼睛亮晶晶的有点可爱,就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。

然后她脸就更红了,门边挤进来几个脑袋,七嘴八舌问:“小姐小姐,你是要出去约会吗?”

“你今天好漂亮呀。”

我哼哼两声,骄傲道:“你家小姐一直都这么漂亮,还有我是去逛街不是约会!”我戳了戳她红红的脸蛋,“当然,你们也一样漂亮。”

我知道自己在这难免让她们放不开,刚巧包里的手机振动一下。

南哥:在楼下等我的侠女咯。

我眼睛亮亮,转身就奔向楼梯。红裙在身后滑过一道动人的弧度。

楼梯传来“蹬蹬蹬”的响声,李南秋站在大厅抬头,望向那一袭红裙向他奔来的女孩。

此刻时空恍若重叠,那年那个路都还走不稳的小女孩也是这样跑向他,然后一把扑入他怀里,“南哥南哥”地喊。

李南秋都要张开双手了,女孩却在他面前站住了脚,一声盈满骄傲的“南哥”把他拉回了现实。

最终,他也只是克制屈了屈手指,应了声。

8

坐在副驾驶位的我歪了歪头,盯向主驾驶位的李南秋。煞有其事地说:“南哥,我坐这你女朋友会生气的。”

把我摁进副驾驶位的李南秋满是诧异望过来,问:“我什么时候有过女朋友?”

“啊?你都三十了,还没女朋友?”我更诧异,满是震惊问:“李姨不催你?”

他却意味不明看了我一眼,勾唇笑道:“催啊,但我非一人不娶,她也没办法。”

他那一眼给我看得汗毛竖起,感觉像是被大型食肉动物盯上了一样。

我不敢再说啥,但又抑制不住的好奇心,我盯着他侧脸,心里像是抓心肝一样挠,非她不娶?太好奇了怎么办?

我忍了又忍,欲言又止,止又欲言。

他却像是没察觉到一样,气定神闲开着车,任我的眼神瞥了又瞥,不定如松。

纠结良久,我瘪嘴,算了算了咱不敢问。

我丧丧问:“你啥时候回国的呀?”

我注意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,抬眼看他。

他唇角含笑,在后视镜和我对视,眨了眨眼道:“刚回不久哦。”

骗人,还卖萌,我三岁的时候他就这样骗我糖的。

我撇撇嘴,切了一声没说信不信,又问:“咱们去哪?”

“去涮火锅。”

我没意见,况且我确实是很久没涮过火锅了,李南秋却方向盘一打直奔一条熟悉的街道,我看着周边眼熟的建筑,捏着包的手紧了紧,有心想拒绝却没吭声。

那是她学校外的一条美食街,她以前最喜欢和桃桃在那撸串涮火锅,只是有个人说不喜欢她去,她就真的再也没去过。

车辆缓缓停稳,南哥从驾驶位下去,我却怔在座位上望着前方,一动不动。

副驾驶的车门缓缓升起,我看过去,只见李南秋一身白衬衫配黑裤子,站在那干净得比她还像学生,神情却包容而稳重。

他向座位上的我伸出手,挑了挑眉,一脸挑衅地问:“怎么?不敢下?”

我登时不甘示弱,毫不犹豫地递出手,任他一把把我拉下车。

当高跟鞋尖点上这块熟悉的土地,我抑制不住地想跑,全身紧绷如临大敌。

我想我根本没那勇气去面对失去,甚至忍不住质疑我的心理医生进度是不是太快了?

想到这,我抬头看向南哥,却望进了一双眼睛。那双眼睛明明坠满了温柔,我却在深处窥见了风雨欲来,黑云压城的压抑与痛苦。

为什么他瞧着像是比我更痛苦?

我心头悚然一惊猛地低头,浑身的无力感瞬间消退,只剩下不知名的担忧沉在心间。

他……怎么了吗?我小心翼翼抬头看他,只见那双眼像是把一切藏进了心底,只剩下满到快溢出的信重和包容。

他唇角攒出一抹笑意,只是那笑容瞧着就假得很,无端让人难过。

我抬手按上了他的唇角,苦笑着说:“南哥,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吧。”

指腹下的皮肤动了动,我放下手指低头不看他,但在他抓着我手臂领我向前去的时候,我也没抗拒。

任由他拉着我在人群中穿梭时,我只是紧抓他的衣角盯着地面,仿佛要在那盯出一朵花来。

直到一块熟悉的污渍出现了三次,我才满怀无奈地问了句:“南哥,你在干嘛?”

他语气中都是揶揄,调侃道:“我看看我的白大侠女什么时候才肯抬头看我?”他抓着我手臂摇了摇,“南哥不认得路,白侠女肯为在下带个路不?”

他甚至还眨巴了下眼睛,我移开眼装作没眼看的样子,却抬头仔细辨认了下方向,反抓着他抬步向前。

没办法,谁叫我从小就吃他这一套?况且,人都在这了我还矫情些什么呢?

街道上行人渐渐增多,作为曾经吃遍这条街的女人,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情况。

这不就是到饭点了,大学生出来觅食了吗?再晚一点火锅店就要沦陷了!

这样想着,我步子渐渐加快,到最后甚至踩着高跟鞋在艳阳下奔跑。

此时,高跟鞋踩在地面的“哒哒”声和我的心跳奇异的合并在一起,谱出属于我的肆意过的青春。

我只管向前奔跑,因为我知道我紧抓着的人永远在我身后,汹涌的畅快感在胸腔中奔腾,引得心跳声越来越响,出院以后,我第一次真心实意、畅快地笑出声。

还没进火锅店,麻辣鲜香的味道就扑面而来,我眼睛一亮,拽着南哥就冲了进去。

还没正式到饭点,这家火锅店就有不少客人,忙碌的老板娘见我却登时就迎上来,笑着和蔼道:“原来的位置一直留着,去吧。我让人给你上爱吃的?”

她笑得亲切熟络,就像是她一直在这等我,就像我不再来过的几年时间不曾离去。

我鼻子一酸,蔫巴巴喊了句:“张姨。”

张姨目光柔和地看着那个肩膀都耷拉下来的女孩,像是一只可怜巴巴落水的小狗。

她脚步一迈,向前轻轻抱了抱我,拍拍我的背安慰道:“没事没事,愿意来就好。”她顿了顿,又郑重地盯着我,叮嘱道:“姑娘,你好好的。嗯?”

我把头搭在她瘦弱的肩膀,吸了吸鼻子说:“好好的。”

张姨亲自把我引到了大厅的一个角落,那个位置放着舒适的沙发,即可以看到大厅的全貌也能感受外界的热闹,甚至配了个专门的小空调。

那是我和桃桃的专属座位,只是我已经很久没来了。

张姨说,桃桃这几年经常一个人来这里吃火锅,一个人闷闷坐这里。问她我怎么没来,她也只是不讲话。有时候喝醉了就颠来倒去骂我傻。

我把沙发上的玩偶抱在怀里,听着这些一声不吭,确实挺傻的。

李南秋坐在对面看我,可我只垂着眼,不愿看他。

等张姨去忙了,他把我爱的橘子汽水推过来,我端起来猛灌一口,凶巴巴问:“看我干嘛?”

他眼睛一眯,我顿时缩了缩脖子,忙道:“别骂了别骂了,我傻我知道。”

他凑过来拍了拍我的头,笑眯眯说:“那就别再干傻事知道吗?”

明明人是笑着的,我却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威胁的气息,我撇撇嘴,不服气地说:“明明也就比我大七岁,却像我家长一样教训我。”

“嗯?”他声线一低,我顿时浑身一个激灵,“好的知道了。”

张姨吩咐人送了满桌子我爱吃的菜,我忙拦住服务员,让他拿本菜单过来。

我把菜单推向南哥,大气地说:“南哥爱吃什么随便点,今天本女侠请!”那叫一个眉飞色舞,扬眉吐气。

李南秋把菜单接过去时,指尖相碰,我们两都愣了一下,我猛地一缩,催促他:“快点快点。”

他摩挲了下指尖,不自觉露出一抹笑,却只是翻了翻菜单,随口报出几个菜。

“荠菜,豆皮,娃娃菜,酥肉。”他顿了顿,看了看桌上,加了句:“小龙虾。”

正正好是我爱吃但桌上没有的菜样,小龙虾更是最爱,只不过我嫌麻烦没点。可是我记得他海鲜过敏啊。难不成这治好了?

我试探道:“南哥,这些都是你爱吃的?”

他托着下巴回:“你喜欢吃不是吗?”声音懒洋洋的,却藏着不自觉的认真和对我的郑重。

我注视着沐浴在灿阳下的他,眉眼精致,脸上连绒毛都泛着金色,盯着我的眸子泛着光。那股认真让我心尖一颤,移开眼不敢再看。

我怕我会错意,也无心再去碰那些情爱。

我又点了几盘菜叶子,再让人把红油汤底换成鸳鸯锅,我只记得他爱吃素和不碰辣。

他也没意见,只是戴着手套在那剥虾,白皙修长的手指灵活舞动,很快他那边的盘子就堆满了。

我还以为他能吃海鲜了,就没管,只管埋头吃肉。

等那盘晶莹的虾肉放在我旁边时,我叼着肉抬眼看他,用眼神询问他。

他睨我一眼,下巴抬了抬,说:“不是爱吃?”

我“嗯”了一声没拒绝,很认真很认真吃完了整盘虾肉。

我知道自己的心意被别人随便对待是什么感觉,心意是不该被辜负的。

我垂下眼想,只是傅明朗当我男朋友时从不肯给我剥虾壳而已,他甚至嫌来这种火锅店太掉价。

瞧啊,白南南,这种敷衍你都看不出,你果然是真傻。

李南秋探身过来敲了敲空盘,我隔着雾气抬眼看他,他温声问:“小龙虾剥完了,再上一盘?”

我摇了摇头,满是得意道:“本侠女请客,你可别空着肚子回去了。”说着就拿公筷起身给他夹了被我丢进菌菇汤的娃娃菜。

他抬头仰视我,眼里都是宠溺,笑着说:“好呢白侠女。听您的。”

我满意地点点头,回身时余光却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。那个嫌我来火锅店的傅明朗陪一个女孩坐在不远处,手边还堆着一堆虾壳,嘴角含笑说着什么。

原来这人不是不爱来火锅店,不是嫌虾壳麻烦。他只是不爱和我来,只是嫌我麻烦而已。

我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嘲讽的笑,他敷衍地那么认真,当初自己怎么就看不出来呢?

我想装作没看到坐回去,他却刚巧抬眼和我对视,那唇角的笑意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,特别是看到我身边的李南秋时,眉头皱得像是能夹死苍蝇。

傅明朗当即抛下身边的小女孩,不顾她的挽留大步朝我们走来。

南哥自然也发现了傅明朗,他嘴角下撇,神色冰冷地起身几近强势地把我摁回座位,然后挡在我面前。

傅明朗气势汹汹冲上来,却在看到我面前的男人时瞬间哑火。他张了张口,却只是问了句好。

“南……南秋哥,你什么时候回国的?”圈子里,在李南秋面前,我们这些人都不够他看的。

论家世,我们下面这些就算再发展十年也比不上他;论实力,他李南秋在我们这永远都是别人的孩子。

我坐在后面拽了拽他衣角,他却顺势坐在我身边,温热的身躯靠过来时,我僵了僵,悄悄往旁边挪了挪。

在张姨的店里,我不想惹事。所以我凑到南哥耳边,恍若陈述事实般说:“南哥,我失忆了哦。”

他深深看了我一眼,眼中沉重的情绪仿佛洞察一切,却没点破。只是大力揉了揉我的头发,把我的头发都揉起一根呆毛。

我无奈地眨了眨眼,讨好似地蹭了蹭他的掌心。

奈何有人却不想息事宁人,只见傅明朗把那女孩拽来,然后两人一屁股坐在我俩对面。

我眉头微皱,没好气道:“这里不拼座!”

傅明朗却理直气壮,仿佛没听到般让人拿了新碟子,夹了我辣锅中最爱吃的豆泡给身边的女孩子。

他身边的女孩子看到我时眼睛一亮,满眼得意地靠入傅明朗怀里。

太可笑也太恶心了!是可忍孰不可忍!

我猛地起身,一巴掌猛地呼到傅明朗脸上!那一巴掌打得极重,他的脸立刻红肿了半边。大厅这个角落顿时惊得鸦雀无声。

我打完却只觉得爽快,我想我早该这么做的。他顶着半边红肿的脸却满眼不可置信,仿佛我会打他是什么不能发生的事情一样。

我冷笑出声,指着他身边的女孩说:“傅明朗,别带这么恶心的玩意过来讨打行吗?”

他身边的女孩吓到了,却只敢瞪我。我手边的汽水一把泼过去,她尖叫一声抖得像个鹌鹑,却连反抗都不敢。

傅明朗像是被惊醒一样,立马反击问道:“你不是失忆了?”他神色嘲笑,像是笃定我根本忘不掉他似的。

可我有多了解他呢?他暗自松口气的样子在我这里真的很狼狈,我顿时觉得无趣,气定神闲地坐下,仰视着这个我爱了七年的男人。

“我确实是失忆了,”旁边递过来一杯水,我顺势接过来润了润嗓子才接着说:“所以,这个位置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坐的。”我睬他一眼,不屑地说:“不懂礼貌的人被打是应该的不是吗?”

我甩了甩发麻的手,好像在说再不走就再领一巴掌。

然后一双温热的手覆上了我那只手,揉了揉我发红的掌心,我不敢置信地看过去,他却恍若未觉般用这种方式在宣誓着主权。

我只能机械地移开眼,在别人那,我能下他面子吗?我不能。

傅明朗坐在对面却像是要扑过来把我俩的手分开,可他也不敢。李南秋谁敢惹啊,这可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手段高,出了名的狠人。

李南秋望向对面,挑了挑眉,鼻尖的红痣熠熠生辉。

“小傅,还不走?”他嗤笑出声:“这里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坐得起的。”

闻言,傅明朗再不甘心也只能起身,狼狈地拽上身边的女孩离开了这家火锅店。

9

我轻轻挣了挣那只被揉的发热的手,他也顺势放开,我想问这是什么意思,但思来想去还是没敢点破,只闷头涮火锅。

挑事的人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,坦然自若地给我夹菜。

这场火锅我吃得心不在焉,但还算满足,吃完后我歪在位置上看坐在旁边的男人。

他拿了张纸擦了擦手,莹润的指尖在太阳底下泛着光,我想起刚刚这双手的触感,悄悄红了耳廓。

我拿起包包起身,让张姨把对面那一片狼藉的沙发换了,张姨送我们出门时眼里泛着欣慰和泪光。

我撒娇道:“哎呀,张姨我以后常来,你可不要忘了给我们留着座哦。”

她擦了擦眼角,忙道:“好好,以后常来,你们俩都来。”

“?”我在心里缓缓扣出一个问号,刚想解释就被南哥拉走了。

不是,张姨,我是说我和桃桃!

这一句话消失在了喉咙里,因为我被他拉上了车。

他笑问:“接下来去哪?白女侠。”

我干劲满满,兴冲冲喊:“做指甲做头发!”哪个女孩能抗拒这些呢?

喊完我却觉得不妥,这些东西一搞就是一下午,我问:“要不你先回去?”

他却笑容宠溺,满是纵容地说:“女侠,今日在下的时间由你来定。”

我轻咳一声,傲娇道:“那算你识相。”

……

等从私人美容院出来后,太阳已经西沉,天空已经染上了夜色。期间父母打了一通电话来确定我的情况,我心情甚好地哼歌给他们听。

现在夜风清冷,我坐在车里身上披了件南哥从后座扒出来的外套,昏昏欲睡却还不是太想回家。

南哥替我拢了拢衣角,询问道:“白女侠,接下来的时间可否交予在下呢?”

我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,任他带我去了他们家建的一片商业区,那是一座不夜城。

等站在足以俯瞰这座不夜城的空中花园时,绚丽多彩的灯笼映入我眼帘,那些灯笼组成了一个浪漫的心形。

如果没有记错的话,这座不夜城似乎叫……似我心?

当意识到这一点时,我想跑,可南哥倚在我旁边,眼里映着那些灯笼,仿佛落满了星辰。

他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,轻声说:“南南,这座不夜城为你建在十年前,我把每年的盈利都投入了以你命名的基金会里,只希望这些功德保你一生平安喜乐,无病无灾。只是,”他顿了顿,自嘲道:“好像这些功德不是很够。”

我站在原地扭头看他,莫名鼻子酸酸的。情感告诉我不该再听下去,可我说过:心意是不该被随便丢弃和敷衍的存在。

他笑了笑,眼角亮晶晶的。

“南南,我喜欢你。”

我心头一颤,却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,我知道我要说什么——我应该拒绝他,我现在根本不太敢再沾这些,一星半点都不想沾。

他像是看出了什么,摇了摇头,宽大的手掌凑过来捂住我的嘴。

“南南,我只希望你学会爱你自己。”他眼神包容盛满爱意,浓重而又执着。

他拥住了我,动作依旧克制至极,下巴顶在我头上,恍若叹息般说:“我非你不娶。”

刹那间,那座不夜城的电子屏幕,高楼大厦上炸开一朵一朵拟态的烟花。

璀璨的灯光坠进眼底,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只是第一次主动回抱。拥住了这个等我到三十岁的男人。

10

隔天一大早,桃桃就在大学门口等我,她插着兜站那,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愣是被我看出了严阵以待。

我“噗”地笑出声,捏了捏她满满胶原蛋白的脸蛋,笑道:“怎么?我们的小桃子也有不确定的事?”

桃桃没应声瞥了我一眼,又望着我身后的李南秋缓缓眯起了眼睛,她撇撇嘴,不情不愿喊了声,“南哥?”

李南秋淡淡点了点头,没在意她的态度。只是走过来拍了拍我的头,语气清淡道:“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
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,低着头闷闷应声。

他张口抱了串电话号码,桃桃嘴上不情不愿,实则麻利地掏手机输入,存储一通操作行云流水。

我哭笑不得,想说些什么却被桃桃拉上校车,然后无比顺利地回到我住了四年、见证了我四年痛苦的大学宿舍。

我和桃桃住的是两人寝,一踏入寝室,我就见到了两张同样堆满计算机系资料的桌子。

不同的是,桃桃的资料复杂难懂,而我的那堆资料学了四年却一点没变。

我眼神黯淡,自嘲道:“桃桃,我果然不太适合学这门。”

桃桃可不惯着我,张口就说:“我觉得你还是拿回画笔得好。”她拍了拍自己,打包票说:“至于傅明朗,我会在全国比赛上让他得到教训。”

我眼前一亮,点头表示同意,但还是嘴硬地说:“我也觉得我还是干我的老本行更好,不过,什么傅明朗,我可不认识他。”

闻言,桃桃鼓了鼓脸颊,却为了不刺激我憋屈把那些毒舌话憋回去。

我笑出声,拍拍她让这位计算机天才陪我一起整理我那些浅显易懂的资料。

当初考大学选专业时,我为了追上傅明朗的脚步勉强选了我不擅长的计算机系,抛弃了我拿了十五年的画笔。

而现在我将这些资料分门别类,然后存放在箱子里。就像是我整理我那几年痛苦的青春和心事,把它们放下,然后丢弃。

桃桃陪我一起把装满书的箱子锁上,欲言又止。我摩挲着箱子上的密码锁,说:“我在住院的时候递交了换专业的报告。”声线平淡,就像是我浪费的四年在我这不值一提。

事实上,本就不值一提,不就是四年吗?我在绘画上的天赋足以填补,这是我从小到大的绘画名师给我的自信。

“桃桃,我报名了全国绘画大赛,那么到时我们一起站上冠军讲台吧!”我勾唇浅笑,挑眉宣布道。

桃桃抬头看我,想开口说话却哽咽出声,她疯狂点头然后猛地扑向我,抱紧我的力道都让我觉得有点痛。

可她嚎啕大哭的样子让我心更痛,幸好这宿舍隔音不错,我苦中作乐想。白南南啊,你看看你把他们伤到什么地步了呢?你又把你自己和他们放在那里了?

我把头埋进桃桃的脖颈里,闷闷保证:“我不会逃避的,桃桃,我会彻底放下傅明朗。”

她拽紧我,哽咽道:“说话……呜……算数?”

我拥住她的力道紧了一分,叹息道:“说话算数。”

她没再逼问,我们都知道——我重承诺,从不食言。

11

“砰砰砰!”大学篮球场上永远不缺人,今天刚巧是大学间的友谊赛,傅明朗却拿出了拼命的架势。

压抑的气氛蔓延在场上,双方队员都紧绷着脸,傅明朗身边的队友一脸懵看着他满场绝杀。

“哔!”胜负已定。

和傅明朗同住一起的王然小心翼翼凑过去问:“傅哥?你这是怎么了?”自从那天下午顶着巴掌印回来就不对劲,今天更像是要吃人一样。

傅明朗只是沉默地把水往头上浇后才问:“你说白南南换专业了?”语气很轻,细听居然带了一丝惶恐。

王然意识到时一怔,呐呐道:“对啊,听说学美术去了。”他小心觑着傅明朗的脸色,又补了句:“还报了全国美术大赛。”

傅明朗沉默着把瓶子捏扁,然后在下一场友谊赛打得更凶。

一场接一场,不知疲倦。

最后一场打完时,学校又拿了这一届总冠军,他却不见开心,不顾还在庆祝的队友想转身就走。

偏偏最后一场的对手拦下了他,满脸嘲讽问:“怎么?白大美女没来陪?”他抛着篮球,明明是败者,却挂着胜者的微笑。

谁叫他们是一个圈子的呢?彼此那点事都知道。

他哈了声,又问:“听说换专业了?”他托着下巴满眼挑衅,“既然你被放弃了,那我们就有机会了哈哈……啊!”

谁也没料到一向沉稳的傅明朗突然动了拳头,等众人反应过来,人已经被压在地上被动挨打了。

“傅明朗,你不怕被开除吗?”学校领导惊慌喊道,试图阻止他乱来。

“傅哥,松手啊!”

“傅哥!”

顿时,篮球场上一片混乱,满场乱跳的篮球“砰砰砰”的砸在地上,就像是傅明朗紊乱的心跳。

囝囝,你不要我了是吗?

明明压着人打的是他,满脸无措的也是他。

12

“哎哎,听说了吗?计算机系的男神被记处分了!”

“啊?”

“听说是为了那个美女学姐哎!”

“那个学姐不是追了他很多年他也没同意也没拒绝吗?现在学姐转性了,他在这装什么深情啊?”

“嘘嘘,这位学姐在这呢。”

美术自习室里气氛正好,却在角落里时不时传来一些窃窃私语,我正坐在窗户旁,暖洋洋的日光照应在画稿上,却不显刺眼。

傅明朗的事传遍校内,即使我有意屏蔽他的一切,还是有些风言风语入了耳。

听说他为我打了人,我是不信的,这件事安在初中时的他身上还有可能。

毕竟那时我们关系很好,他也有不顾一切,和全世界对立也要站在我这边的时候。

而现在,我捏紧手里的炭笔,嗤笑一声,他已经不是我喜欢的少年了不是吗?

“白南南!”傅明朗站在楼下朝着我喊,语气冷傲沉郁。

然后画室若有若无的视线纷纷向我投来,我一怔下笔便乱了,这画算是毁了。

我轻轻吸了口气,知道已经没有画下去的必要。他的性格我怎么会不知道呢?不达目的誓不罢休?

正好我也没有在这里被人当猴子看的爱好,便收拾东西干脆利落下楼。

下楼后看到站在阳光里一身白衬衫配黑裤子的样子,不知怎么地就恍惚了一瞬想起了李南秋。

傅明朗瞬间就注意到了,他眼里闪过一丝难堪和悲伤。

我了解他,他又何尝不了解我呢?可明明那么了解对方的我们,也走到了这种地步。

是他错了吗?我眼神一暗,是我们都有错吧。我错在死缠烂打的爱让他窒息,而他错在不表态不拒绝,用爱来驯服我。

我们俩的结局从我在病床上醒来决定失忆时就注定好了。

我站在他面前,心跳平稳面色坦然平静。甚至问他的语气冷淡到我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地步。

“有事?”

他呼吸一窒,面色苍白地问:“你要丢下我了对吗?”

我盯着他眼底的血丝,知道他一晚没睡,我叹了口气,点了点头。

“回去睡一觉吧。”语气温柔又平和,就像是我对以往那些朋友的关心,不再特殊。

他自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,青年哽咽了一声,眼底的泪因为骄傲不肯落下。

很可怜,我却厌烦地皱眉,他总是犯错后就用这副样子面对我,示弱却没有真心。

我想起那一次又一次地轻易原谅后换来的伤心,转身想走却被他紧紧抓住手腕。

他逼问道:“囝囝,你刚刚看我看到了谁呢?”声线沙哑却极尽嘲讽。他将我转过来抓住我的肩膀盯着我眼睛又怀疑道:“到底是他代替了我……还是我代替了他?”

他的眼神里装满了嘲弄怀疑,我却嗤笑一声,反问道:“傅明朗,你以为谁的感情都像你的一样廉价吗?”

白南南,你的爱真廉价——这是他以前对我说过的话,而我现在全部还给他。

这时他才是像是真的承受不住晃了晃身体,面色颓然双手无力地垂下。

我们两像是装在笼子里饿了一星期没进食的困兽,用尽言语恨不能杀死对方。结局却是作为赢家的我觉着没意思。

这算是什么呢?我像是过去那几年一样用他伤害我的方式伤害他?

白南南,这没意思极了。

我心烦地转身就走,没再管身后的一切。

就像从前的我一样,在短时间内,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再出现在我面前。

13

值得庆幸的是,我在不爱他的这一年赶上了全国大赛的赛程。

站在决赛赛场时是我二十四岁的冬天,外面寒冬料峭,场内温暖如春。

从秋到冬,南哥和我的交流平淡如水,却有暗潮涌动,那些准备大赛期间一字一句的鼓励与安慰,那些准时送到楼下的咖啡,在我情绪不对劲时恰到好处的安抚,还有很多很多……

他没再提一句喜欢,却处处都表达着爱意。好像有什么地方变了,又好像什么都没变。

我坐在赛场上,捧着他给我准备的热咖啡,头顶似乎还残留着那人手掌心的温热。

不远处的计算机大赛队伍里,桃桃笑着朝我招手,一点都没有她在学校里冷面学姐的模样。我扬起一抹自信的笑也向她示意。

她后边几步远的傅明朗眼神晦暗地盯着我,我云淡风轻地移开眼只当他不存在。

“叮咚~请各个比赛项目的参赛者到指定房间集合,大赛马上开始。预祝比赛顺利!”

我向着桃桃点了点头,步调轻松地向规定地点走去。

即使我那些足以称得上大师的老师们对我的天赋夸了又夸,但这场全国美术大赛我赢得并不容易,再如何这里也齐聚着全国各地的天才。

可我的赢他们的底气居然来自于对于生死的感悟……听到评委的评语时,我眼神恍惚了一瞬,发言却谦卑有礼。

颁奖典礼在决赛两天后,我坐在车后座上捧着热水等桃桃比赛结束,身旁是父母,前方驾驶座上是李南秋。

对于我拿了第一这件事,爸爸喜极而泣,一大老爷们哭得稀里哗啦的。

我哭笑不得地反过来安慰他,心中却温暖一片。

不远处的赛场大门缓缓打开,全国各地计算机系的人将桃桃众星捧月地围在中间。

我松了口气,毕竟我知道傅明朗和桃桃之间旗鼓相当的能力,现在看这情况是赢了。

至于傅明朗,他被抛在了最后,与队伍格格不入。

我走下了车,笑着向她走去,桃桃看到我时眼前一亮,小跑着扑过来问:“囝囝,你也拿第一了呀。”语气笃定,就像是我不拿第一是不可能的事。

“你不也是吗?”我把为她准备的暖手袋递上,然后收获了一个感动的抱抱。

我拉着她上车时却被人叫住,傅明朗冲过来时桃桃猛地把我挡在后面,一脸敌意地对着他。

明明比我矮一头的她,却像是骑士一样挡在我面前。

傅明朗却没理她,只是一脸痛苦地质问我:“囝囝,昨晚我生日你怎么没来?”

我曾经承诺过他,他的每一个生日我都会陪他,永远都不会抛弃他。

天上悠悠地下起雪,我站在雪地里拍了拍桃桃,让她先上车。

我叹了口气,问:“下雪了,非要在这说完是吗?”我想,现在的我大概像极了以前的他,只不过快要崩溃的换了个人,云淡风轻的也换了人。

他呼吸重了一瞬,眼里都是血丝,嘴唇干燥起皮。整个人在雪地里摇摇欲坠,却执拗地瞪着我。

从高中起,他就再没这么狼狈过。我从车内拿了两把伞,递了一把给他,他攥紧了拳头,没接。

我又叹了口气,无奈道:“傅明朗,你总是这样,总是伤了人后用这副模样来示弱,让我心软和原谅。”

他倒退一步,自嘲问:“所以这招对你没用了对吗?”他站在那,任由雪花一片片飘在他头顶。

我摇了摇头,转手就把那把他不要的伞抛回车里。

“既然你就要在这里说清楚,”我躲开他想抓住我的手,不顾他乞求的眼神,坚决地说:“傅明朗,我们完了。”很早就完了。

“所以那些承诺都不作数了?”他像是不敢置信,赤红着眼低吼出声。

我却不惧,甚至逼近一步,几乎逼问道:“傅明朗!究竟是谁先不遵守诺言的?”

【囝囝,我会永远喜欢你。】

【明朗哥哥,我也是。我也会永远喜欢你,永远陪着你,陪你过每一年的生日。】

这才是我们之间的承诺。

他如遭雷击,像是终于想起那些诺言。我嘲讽地笑了笑,说:“你瞧,我们完了。”

“你用爱囚禁了我,却嫌这爱像野草一样廉价。”我深吸了口气,把伞硬塞进他手里,转身上车前留下一句:“颁奖典礼后,我会去国外进修。你保重。”

……

漫天的雪花落下,雪地里的傅明朗呆愣地留在那,直到冻到僵硬的手握不住雨伞,直到风雪几乎把他的脚踝埋住,傅家的人才姗姗来迟近乎强硬地把他拽上了车。

而这一切,我都不知道,直到颁奖典礼当天才听到他高烧不醒的消息。

后来,我坐在候机室,他挣扎着要见我却被傅姨绑在病床上,我听着电话里他一句一句的乞求和道歉,却只是沉默。

直到他听到有人催我上飞机时,像是耗光了所有力气般,道了句:“囝囝,你要幸福啊。”语气轻不可闻,我却听出了话里的真心。

我自信道:“自然,你也一样。”语气释然。

“囝囝,你和我不一样。”他自嘲出声,我却径直挂断电话。

飞机要起飞了。

14

然后,一下飞机,迎接我的不是司机,而是李南秋。

他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身姿挺拔如松般站在那,眼底盈满笑意望着我,我看到他时脑子顿时一懵。

明明我前几天已经拒绝他的表白了不是吗?

他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,走上前来揉了揉我的头,说:“囝囝,我等你到三十五岁。”

15(番外)

傅明朗视角

【我从未想过她会离开我。】

【永失所爱,是我罪有应得。】

我的记忆力很好。

还记得三岁时是我和囝囝第一次见面,她被才九岁的李南秋抱在怀里,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,最重要的是——笑得很开心。

第一眼,我就只看得见她,我不明白,明明我们都有一对忙于工作的父母,为什么我不快乐呢?

为了弄清她为什么那么快乐的秘密,我开始跟在她身后成为她的朋友——普通朋友。

因为她最好的朋友永远是李氏太子爷——李南秋,那个别人家的孩子,那个像是我永远都超不过的南哥。

在长达两年的小尾巴日常里,我弄清楚了她为什么快乐的秘密。

白南南确实是有一对忙碌的父母,他们甚至忙到没时间管女儿,忙到连女儿生病住院也姗姗来迟。

可是她有李南秋啊,这个才九岁的男孩对白南南像是当爹又当妈,所有关于她的一切他都会过问,甚至会在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面前,头一次丢掉所谓涵养礼貌,给予批评指责。

甚至我当初能跟在白南南身边也要经过他的同意。

我羡慕她,却也知道这两人是相互的,白南南又何尝不是呢?

她总是会把最好的留给李南秋。

有时候,我站在那里,抬头仰视着李南秋怀里的她时会想,明明我们是同龄人,甚至父母都是好朋友。为什么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呢?

她被人宠得永远明媚自信像颗小太阳,而我只能在阴暗的角落不断以李南秋为榜样,向一座永远跨不过去的大山发起挑战。

而这座大山永远都不会知道,当然可能知道,但我知道他永远不会在意。

可在她五岁那年,李南秋出国了,不告而别。

我站在那里,看白南南愣了一下然后嚎啕大哭,我从没看过她那样,像是太阳熄灭,永不复燃。

她一刻也不停地哭,嗓子都哭哑了。

然后一场高烧让她进了医院,也顺理成章让她淡忘了李南秋。

趴在她病床边时,我凝视着双眼紧闭的她,不可否认的是——我有点开心,这可能是我出生以来最开心的事了。

李南秋走了,那这颗太阳可以属于我了对吗?

我用了些手段更深层次的接近她,然后用一年又一年的真心陪伴来换她那颗琉璃般剔透的真心。

当十岁那年,我一如既往没有陪伴地过着我孤独的生日时,她不顾礼数,在没有接到邀请的时候捧着蛋糕来找我。

我知道,我成功了。

从小学到初中,我们一直都呆在一块,哦,还加了个向桃。

但没关系,向桃比不过我。我享受着这种偏爱。

我会为了囝囝出头,会为了她第一次打架,会像李南秋一样照顾她。

不过,和他不一样的是——我会赶走所有接近她的男孩,以未婚夫的身份。

她默许了,我很开心。

然而,一次巨大的分歧在我们之间还是避无可避。

她从小学美术,在这方面的天赋让那些老师夸无可夸,可以说美术是她自信强大的来源。

可我要考的大学不在本地招美术生,我们吵架了,我固执地要考那个学校,第一次不再为她妥协。

凭什么总是我妥协呢?

我们都赌着气,随之而来的是将近一学期的冷战。

然后又是一次孤零零的生日,我坐在冰冷又黑暗的家里,直勾勾盯着那个十年都没变过样式的蛋糕。

我想见她,可我不想再做那个先妥协的人了。

门口传来一声轻响,我愣愣抬头,她款款走来。

她坐在我身边叹了口气,说:我想和你呆在一块,我去学文化。

她为我放下了美术,我赢了。

我激动地向她表白:囝囝,我会永远喜欢你的。

【明朗哥哥,我也是。我也会永远喜欢你,永远陪着你,陪你过每一年的生日。】

后来,为了和我考同一所大学,她几乎快把自己逼疯了,越来越重的压力让她焦虑不安,我却只是安慰,没有提过一句让她放弃。

说实话,我享受这种感觉,这种小太阳在为我燃烧自己的感觉。

后来,她险之又险考上了那个大学,甚至为了我又一次妥协选了我喜欢的计算机专业。

虽然,她并不擅长,甚至可以说天赋为负。

在大学里,没有人认识李南秋,所有人只认识计算机系有个学长,天赋高能力强长得帅。

像是压在身上的大山被移开,我开始沉浸在这种感觉里,被吹捧被围绕,这是在我们圈子里我从未感受过的东西。

白南南天赋不高,我们越来越没有共同话题,也越来越频繁的吵架。

她一次又一次为我妥协求和,这让我忘记了原来的小太阳是多么骄傲明媚的女孩。

后来的一切像是顺理成章,又像是脱缰野马,我背着她和别的女孩聊天搞暧昧,再到后来我享受这种感觉,在她面前搂着别的女孩的肩膀,说这是我妹妹。

我忽视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歇斯里地,甚至又好几次都说要去死,也忽视了她越来越绝望冰冷的神色。

然后——她割腕了,在大四那年。

接到消息时,我愣了许久,我不知道啊,我不知道的。

我疯了一样跑向医院,然后向桃浑身是血地给了我一巴掌,这一巴掌把我打跑了。

我不敢去见她,直到她苏醒那天,我半推半就进了她的病房却拉不下脸来道歉,眼神依旧不耐烦和冰冷。

然后,我望见了她眼里的陌生,她说她记得所有了,却忘了我——这怎么可能呢?

我慌乱又无措,却用冰冷掩盖,然后摔门离去。

后来,她没失忆,我们却真的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。

她在二十六岁那年结婚了,李南秋给了她一场盛世婚礼,那是她梦想中的婚礼,她跟我提过的。

我连婚礼都没去,反而是向桃报复心极重,给我直播。

看着她和李南秋宣誓、拥吻,我在另一边捂着心脏痛不欲生。

恭喜啊,李南秋,物归原主了。

可是白南南,我从来没想过你会离开我,但我知道,永失所爱,是我罪有应得。

16(南哥番外)

【离开你,是迫不得已;寻回你,是此生之幸。】

八岁那年,是我和囝囝的第一面,我妈嫌我性子独,非让我去孩子堆里找个玩伴。

一堆孩子凑一块,能有什么好场面呢?到处都是打打闹闹、吵吵嚷嚷的场面,只有白南南那个才两岁的小女娃坐在那里,搂着个精致的洋娃娃,安安静静的。

我眼前一亮,安静好,安静点就能各玩各的,互不打扰。

走近一看,她长得比她手里的洋娃娃还精致。我越看越顺眼,就蹲在她面前问:你愿意跟我做朋友吗?

然后这孩子眼睛瞬间晶亮,脸上的表情瞬间就生动起来了,完全不见刚刚那副安静的样子。

她叫我漂亮哥哥,还毫不生疏地牵我的手说:囝囝愿意。

我:……

怎么办?感觉找错人了。

但话说出去了就不能反悔,既然选了她,那这就是我的责任。

刚开始只是因为责任对她百般照顾,但也只是吩咐人去做罢了。

后来不知怎么的,慢慢慢慢地就变成了亲力亲为。

可能是对她那对不负责任父母的愤怒,让我对她多了丝怜惜,又可能是因为这孩子的一颗真心是如此纯粹,让我多了丝感动。

谁会忍心拒绝一个孩子时时刻刻对你的依赖和偏爱呢?

她被我管着不让多吃糖,明明每天的糖果是那么少,却会偷偷攒下来,在我因家族的压力而疲惫时,悄悄将那些糖塞进我手心。

还会拿那只软乎乎的小手摸摸我的脸,叫我乖乖的。

家族的强压让我窒息,这个小女孩却给了我安慰。

这可能就是命中注定的安排吧。

但让我不知道是,我会在她五岁那年被迫不告而别。

那年,我被我强势的母亲绑着上了飞机前往外国,因为我温柔守礼的爸在国外找了一个女人,这让我骄傲的母亲怎么忍受呢?

明明我的父母是年少相爱,却敌不过时间的考验,终究不能长相厮守。

原来爱情是如此易碎的东西吗?我不知道。

在他们俩一次一次的吵架中,被夹在中间的我只觉得疲惫。

囝囝,我很想很想你。

但我回不去啊,母亲在她和父亲的战场上越来越疯狂,甚至开始掌管我的一切生活,我没有联系你的工具,没有能力回去见你。

原来无能是这种感觉吗?

为了回囝囝身边,我加快了接手家族的速度,在未成年前拿下一个又一个的项目,那些疲惫压抑的日子里让我对你的思念和执念越发强烈。

终于,在我十八岁时,我用无数次的胜利拿下了家主的位置。

他们说我是个传奇,可我并不觉得,我只想回去见你。

在回国的飞机上时,我构思了无数个和你重逢的场面,我在想你可能会怨怪我不告而别,可能会喜极而泣依旧喊我南哥……

可我唯一没想过的是——你身边有了代替我的人,而你……把我忘了。

你穿着初一的校服的样子真好看呐,青春靓丽,简直是我见过最美的姑娘了。

可你——不再需要我了。

我甚至连冲上去质问你的勇气和理由都没有,因为是我害你发的高烧,是我不告而别,错的是我。

呵,年少成名的李氏太子爷又灰溜溜地返程了。

后来的我遇见了很多女孩,可她们眼里的算计太过明显了,藏都藏不住。

那让我无心恋爱,甚至我自己都在算计的泥沼里无法自拔。

我知道你的真心有多么珍贵,也知道你会怎么真心对待那个傅明朗。我无数次的在想,如果我没出国,那颗心会不会是属于我的?

如果我没走,你独一无二的偏爱会不会是我?

我不知道答案,我只是在遥远的海的那边关注你的近况,知道你所有的烦恼。

我以为这就是我们俩的结局了,天各一方,彼此安好。

可我没料到你会为了他放弃你勇气来源的美术,那让我为你痛苦,可我无权干涉你的选择。

我想你是真的喜欢他,这让我前所未有的明白了他在你心中的地位。

囝囝,我也是人,会痛苦难过啊。所以请你原谅我那几年对你的近况有意识避开的行为。

我知道他对你很好,和曾经的我一样。我以为你们会顺其自然步入婚姻的殿堂,会相爱一生。

可我忘了,人心是会变的。

等我接到向桃的电话时,事态已经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。

你也像我的母亲一样为一个负心人疯魔了,你拒绝所有来自外界的帮助,将那些痛苦全部咽下,可人是会装满的啊,我抛下国外所有的生意,义无反顾回国。

你不肯接受心理医生,我只能一夜一夜守在你的校门口,时刻开着手机。

我们束手无措时,你却蓄谋已久地奔向死亡。

你早早搬出学校,然后在那个并不算舒适的房间里割腕了。

我接到向桃消息时冲去你那,死死摁住你的手腕,感受着你逐渐冰凉的身体,你昏迷了。

所以你不知道向桃哭得快昏过去了,你也不知道我有多痛不欲生。

鼻尖都是血腥味,可我却觉得喉咙里都是铁锈的味道。

救护车,急救室,手术中。

我从来不知道医院的夜晚是如此寒冷,几乎快把心冻住了。

身边是你母亲片刻不停的祷告,我从不信佛,可在此刻,我乞求漫天神佛来留下你。

万幸,你活下来了。

我不知道我在你这里到底意味着什么,所以在向桃她们一拥而上时,我扶着墙一步一步离开了医院。

坐在车里时,我才惊觉我已泪流满面。

你昏睡一天再次醒来却说你失忆了,记得所有人,却唯独忘了他。

我欣喜若狂,却在你出院那天看到了你看他的眼神,你只是自己骗自己罢了。

可我了解你,不把伤疤揭开,这伤一刻都不会停止疼痛,也永远不会痊愈。

所以我成了你的李医生,可哪有什么心理学博士学位呢,我仰仗的不过是我对你的了解。

也幸好,我这个假冒的心理医生医好了濒死的小太阳。

什么等你到三十五岁呀,骗你的。

你不要我,我会等你一辈子的,白大侠女。

【小太阳,就应该永远骄傲自信明媚,要永远记得爱自己呀,囝囝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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